
沃霍尔在汤罐头和布鲁洛盒子之后,能够吸引人注意的就是他拍的有史以来最枯燥电影了。 沃霍尔喜欢看电影,他常常不加选择地看各种电影,商业片,实验性的文艺电影他看,连烂片他也一样肯看。他看了后对朋友奇怪道: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美妙的事情,书画家百科,人们居然还会拍出那样差劲的电影。1963年的夏天他买了个摄影机,他甚至都不知道怎样用,却咯咯笑着告诉每一个人,他打算要来拍电影了!他在这个事情上完全是个门外汉,什么都不懂,但他却拿起来就做。(笔者曾请教过一个修行者:如何修行?只得到一个回答:“对事情,你去做就好了。”进一步的解释是,切忌想太多!“去做就好了嘛,有什么关系。错了,就改,边做边改,在改正中就学*了,照这样事情也就做成了。”修行者如是说。) 沃霍尔拍电影是这样起头的:这一年他和一个男性朋友出门,两人同住一个房间,同伴在半夜醒来上厕所,发现沃霍尔躺在对面的床上,睁着眼睛朝他看。问他干嘛呢,沃霍尔说,“我在看你睡觉。”同伴没理会,继续睡,等清晨醒来,发现沃霍尔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,还在继续看他睡觉。在回纽约的火车上,沃霍尔问这个同伴,想不想做电影明星,“想!”“那我来拍一个你睡觉的电影吧。”接下来他花了两周,每晚上去那个睡眠者的卧室拍摄。开始因不知道怎么转胶片,拍坏了,于是重新拍。他的第一个电影《睡眠》就这样产生了,没有剧本,没有剧务,没有任何拍电影所要的一切,就只是把摄影机架在那里,拍一个人在六个小时中不动的睡眠。沃霍尔的做法是彻底地无视电影史,仿佛电影这个东西是从他手上第一次开始的。“我不知道怎么做,”他说,“可是我就拿摄影机来拍了。就拍一个动作,或者一个行为。” 照这样沃霍尔开始了自己电影的“品牌”:不写剧本,没有故事情节,就是把镜头对着某人或某物,纯然地记录。他对电影的制作插手少到这种程度——比如他拍摄《帝国大厦》,是在傍晚时让两个助手跟他过去把摄影机架好,对准了帝国大厦,让机器工作了八个小时而已,而所有架机器,换胶片全由助手操作,沃霍尔连手都不沾。 在《睡眠》之后的《吻》,《理发》,《吃》等等也全都是只拍摄一个行为而已,没有任何情节。一部名叫《底下的活儿》的电影,在镜头里只出现一个男演员的脸,只看得到他脸上奇怪的甚至激烈的表情变化—而在镜头之下却是有人在口交他的生殖器;《沙发》则是拍一群男女在一张沙发上互相纠缠打闹包括性交。沃霍尔在拍摄这种电影时,只坐在摄影机后面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,双腿交叠在一起,表情像一个对世界刚睁开眼睛的小孩子。“我觉得我几乎是见到佛陀了,那个超越了一切欲望的觉悟者。”他的助手竟这么说他。 当他需要演员找人来试镜时,他让受试者就坐在镜头前面就行,不必开口,更不必表演,什么都不用做。而他甚至都懒得待在摄像机后面观察受试者,只让机器架在那里做记录,他则随意走开去做别的事。 沃霍尔自己对这种“无为”立场的解释是:“在这个方式里,我可以看到那个人自身,而不是有个剧情,让他在里面表演。因为让他自然地呈现他自己这个人远比他去演一个什么别的人要好。……我总觉得,我们要在意的是人。可好莱坞的电影在意的不是人本身。我们是波普分子,我们去好莱坞从里到外都很难看到真实,他们都不是让真实的人在说话。我们的人是真实的,说真实的话。” “剧本让我厌烦。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才更加让人激动……过去,人们*惯坐在窗口朝街上看,或者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人,他们会一坐几个小时,不知道究竟会看到什么,可是也不厌倦,这就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主题—就只是观看一切在进行中,一个两个小时,书画家百科,” 后来有人采访他为什么要去拍电影?他带着他那种招牌般的天真无辜的表情和最没有“头脑”的样子说:“嗯,我买了摄影机……就拍了……而且这比画画更加容易。” 由于他的电影实在太枯燥,因此观众非常非常少,只在类似“地下”的场所放映,可是却被谈论得最多,包括好莱坞。那些真正做电影的人没有不被他的电影吓一跳的。当然有两种跳法,一种是觉得他拍的是垃圾,是对电影、对观众的侮辱,什么都不能算。另一种觉得,这家伙用他特别的角度和做法,改变了人们与电影的关系,甚至,他还改变了人和时间的关系。总之,这家伙一进入电影,他在电影方面引起的震动,与他在绘画上引起的震动一样大。 他的朋友说,沃霍尔是让自己像一面镜子,反射了你,你的一切。这个“你”包括演员,也包括观众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