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德勇不仅是颇有成就的历史学者,也以读书、藏书、爱书闻名。他的新书《蒐书记》就是一部“嗜书瘾君子”的聚书实录,不仅分享了辛德勇买书、藏书、读书的经验之谈,还有关于古籍版本的论述,甚至包括“捡漏儿”秘笈。 书名的“蒐”字颇有些“寻觅”的意象。实际上,买书,特别是买旧书,并不仅仅是拥有或是占有,更多的趣味,在于寻寻觅觅的过程。辛德勇在书中回忆古旧书籍市价的飙升之前,上世纪90年代初北京古旧书市热气腾腾的盛况:“古旧书市的头两年,买书的人不管心里有多么急迫,大多还要尽量保持读书人的斯文和矜持。虽然一大早就聚集在门口,等待入场,门一开便快步疾走,但还不会狂奔;翻看书籍时,对稍感兴趣的书,都要先夹在腋下……无奈嗜书者愈来愈众,没两三年,书市首日的早晨,就演化成烟尘飞扬的战场一般。” 在辛德勇看来,读实用书,是直接增益知识;赏玩佳本,则既可以涵养人性情,又有助于开阔眼界,从而使读书更为从容自如。“读书与藏书都是丰富人生的途径,只要你确实有所追求,终不会因买两本旧书赏玩一下即迷失志向。”辛德勇说。 访谈 记者:什么时候开始有买旧书的习惯? 辛德勇:我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够标准的图书收藏者,更谈不上收藏家了。可能稍微比很多读书人买得多一点。小的时候家里没有条件买书,也没书可买。上大学以后想多读一些书,就节省生活费来买。毕业以后开始工作,有工资收入了,同时为了扩大自己的学术范围,书就越买越多了。为了读书而买书,和专门想当藏书家的收藏,是有很大差别的。 记者:更多人把买旧书视为一种业余雅好,但作为学者,你的藏书和治学之间是什么关系? 辛德勇:这的确和我的学术经历有关。我原来上大学学的是理科,后来读研究生的时候进入历史学界。刚开始感到自己有一个严重的缺陷,就是没有受过严格、系统的历史学训练,我的历史学基础完全是自己读书自学的,感觉不懂的东西很多。这样的情况下就想着尽量多买一些书。 我的专业是历史地理学。地理事物的变化不随着朝代限制,它有很强的通贯性,从古到今一直变化,所以按我导师的要求,研究地理环境问题就需要对中国历史有一个通贯的了解,因此我读书的范围相对就更大一些。我的导师希望我不要太局限,把视野拓宽一些,要面向全国,包括中国和周边国家的关系。而研究中国历史的很多学者是做断代史的,比如说研究秦汉、唐宋、明清,这样他们所涉及的书的范围相对比较小一些。 年轻时觉得只要我精力充沛、不偷懒,什么问题都可以研究,什么书将来都会有用。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切实际啊。年纪大了才知道做不到。人的一生能看的书其实很少的。 记者:在学术之外,你还会对哪些书籍感兴趣呢? 辛德勇:学术之外的书我不大敢关注,原因是没有钱。在读研究生的时候,为了攻读历史,买我急需的历史学书籍,我当时把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套外国名着的译本,打包在两个纸箱里,以很便宜的价格卖掉了。我买文学书籍更侧重其中历史研究的价值。比如说一般研究历史的人不大关心古代的诗文,但我很关心诗词曲、通俗民间文学之类的。涉及到文学、艺术的范围,还是考虑到历史是一个整体,不能因为研究历史就忽视文学、艺术。文学和艺术在历史的时期存在过,它本身就是重要的历史文化现象。我一直对文学有着一种情怀。现在工作稍微有一点余暇的时候,还是愿意泡上一杯茶,打开古诗文看一看,这个和我的研究没有关系,但在这个愉快的消遣过程中,有时又对历史有了一些新的领悟、看法。 记者:藏书人对书关注的点有很多,比如版刻、纸墨、是否为善本……你会看重一本书的哪些方面? 辛德勇:我首先看的还是学术价值,但这本身就会涉及到不同的版本。在古代文史研究里,新的东西永远不能取代旧的。中国当代出版有个问题很明显,每一册印本和以前的有什么区别,出版社不作交代,对版次和印次的标注也不清楚。其实不同的版次印次之间往往都会有变化,特别是重要的学者的重要着作,不同版本是能体现不同的东西的,有的悄悄把一些文句、关键句做了修改。我们研究一个具体的问题的时候,要追溯到它最初版本的每一次再版。有时候看起来很微妙,但都很重要。 记者:你的老师黄永年先生,是着名的古籍版本学家,他对古籍收藏的态度对你是否也有影响? |